初登白帝城

對白帝城最初的想象來源於詩歌,唐代詩人高適寫道:“青楓江上秋帆遠,白帝城邊古木疏。”杜甫也曾吟誦:“寒衣處處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在春末夏初的時節,我終於有機會一睹詩中的白帝城。
東達荊楚,西扼巴蜀,南到滇黔,北通秦晉,白帝城由於其易守難攻的地理位置,曾是兵家必爭之地。西漢末年,公孫述借“白龍獻瑞”在此稱帝建都,並將子陽城更名為白帝城,由此延續至今。從戰國到宋明,歷代王朝在此建關守鎮,白帝城的山水見証了歷史的湮滅與生長。
早晨的霧還未消散,在“風雨廊橋”上向遠處望去,群山影影綽綽,像假寐的女子,身著輕紗,低眉不語,與我靜默相對。風一吹,樹葉微顫,鳥兒輕啼,動蕩的霧靄便飄渺地向我涌來,空氣中夾雜著木葉清爽濕潤的味道。白帝城在眼前如一座孤島立在水中央。
旭日初上,揭開霧的薄紗,山水才漸漸顯了顏色。近山負勢競上,壁立千仞,遠山重巒疊嶂,蜿蜒起伏。夏木生長,古樹從萌芽以致枝葉扶疏,更染得滿山青碧。江水如練,纏繞群山之間,眼前的景致如一幅濃淡相宜的潑墨山水畫。橋下江水在風的裹挾下,輕輕拍打著橋柱。站在橋上,不聞兩岸猿啼,也不見“白帝城頭烽火急”,隻有輪船的鳴笛聲在山水間回蕩。
穿過廊橋,步入長梯,抬頭便能看見“白帝城”門匾,一幢幢亭台樓閣,檐牙高啄,雕梁畫棟,掩在青鬆綠柏之間。站在白帝城上,可一觀“夔門天下雄”的奇偉壯魄。杜甫在《長江二首》中寫道:“眾水會涪萬,瞿塘爭一門。”夔門又名瞿塘關,長江上流由此門入三峽。詩中所言不虛,夔門兩岸,高山凌江而峙,壁立如削,高聳入雲,瞿塘峽谷幽深狹窄,遠看如兩扇半開的大門,滔滔不絕的江水肆意洒脫奪門而去,而遠處的山如龍虎靜臥,俯觀滄海桑田。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因此,古往今來進出蜀地多行水道,而行水道必經白帝城過夔門,無論是被貶謫還是走馬上任,都會在白帝城一歇。諸多文人騷客在此寄情於景,揮筆著墨留下絕唱,白帝城因而有著“詩城”的美名。陳子昂途經此地寫下《白帝城懷古》,李白吟出《早發白帝城》,劉禹錫擔任夔州刺史時留下《竹枝詞九首》……可以說白帝城承載著巴蜀文化的許多詩意。
再往上走,白帝廟出現在眼前。大門明黃鮮麗,廟牆赤紅相接,古樹探出牆頭,蔽日遮天,廟外兩尊石獅靜坐威嚴,好不氣派。踏入廟內,一夢回三國。“托孤既盡殷勤禮,報國還傾忠義心。”托孤堂內的雕像群向世人再現劉備向群臣托孤的場景,讓人不由得屏息凝神。托孤堂后為明良殿,殿內供奉的是“義結桃園”的劉備、關羽和張飛,而武侯祠則供奉著諸葛亮。廟內香火長續,身在其間,我仿佛看到了三國鼎立時的激蕩風雨,看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的枕戈待旦,看到了諸葛亮在觀星亭下為興漢室而夙夜憂嘆。我撫摸著古樹感受歲月的變遷,回神時,已日上三竿。日光撒下,如碎金鋪滿江面,在光的暈染下群山堅毅的輪廓又多了些許柔和。
千古悠悠而山河依舊,白帝城的山水與別處不同,兼濟柔情與豪情,具有英雄氣,更添一份詩意。夏木蔓生,待秋風吹染兩岸,再來一賞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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