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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干商代大墓:

一洲青銅改寫歷史

2021年12月24日07:19 | 來源:江西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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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干縣大洋洲程家村澇背,贛江邊這座曾經的沙丘如今已是草青樹茂,綠意盎然。32年前,修水利的農民在這裡挖出了一個震驚世界的考古發現。一時間,無數目光聚焦於這個小小的沙丘。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細細尋找,考古現場的痕跡已然不見,眼前立起了一座博物館,而那些解開的謎底和未解的謎面都裝進了這座大洋洲商代青銅博物館。

青銅初現

作為考古界的“資深明星”,新干大墓甫一面世便被譽為“江南青銅王國,中華文明正脈” “商代南方青銅之都”。

新干大墓是當地農民在程家村澇背沙丘掘取沙土時被發現的。澇背西瀕贛江僅1公裡,每年下半年,附近幾個村子的農民都要取沙土加固贛江堤壩。1989年9月20日下午,夏塘村的一個村民在掘取沙土時,一鍬下去挖到了一件古色斑斕的青銅圓腹鼎。這件“大香爐”,包括此前在附近發現的小型墓葬,讓村民們聯想到一直以來在當地流傳的“三把半傘”的傳說:很久以前這一帶有好幾個形如雨傘的封土堆,后來隻剩下三堆半,而這些土堆又與“九缸十八瓮”的財富傳說聯系在一起……這些聯想激發了大家的欲望,一伙人連挖帶刨,又挖出了大大小小十幾件青銅器,哄搶一空。

有關部門很快控制了現場,並把大部分被哄搶的文物追了回來,共計12件青銅器,還有一麻袋被砸碎的銅器碎片。這批最先被哄搶的青銅器后經修復,得方鼎、圓鼎、甗、卣、鉞、矛等共17件,其中就有那件通高1.05米、重達78.5公斤、有“中華甗王”之稱的四足銅甗。擔任此次考古發掘領隊的江西省博物館原館長彭適凡告訴記者,雖然大部分遭搶的文物被追回來了,但仍有“漏網之魚”。在清理時發現一件虎耳虎形扁足鼎高30厘米的扁足不見了,次年在英國蘇富比拍賣行被拍賣﹔一件伏鳥雙尾銅臥虎,“出土的時候是兩半,右邊的獠牙不見了”。彭適凡退休之后,在古玩市場遇到一名收藏愛好者,才得知虎牙的下落,幾經周折,終於在 2012 年使其完璧歸趙。那隻又萌又颯的虎20多年后才得以全貌現身!

“聽說挖出了青銅器,我們還在猜是不是挖到了宋代以后仿古銅器的窖藏。”接到消息趕往新干時,彭適凡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但是到現場后,看到挖掘出來的一尊方鼎立耳上臥著一隻圓雕老虎,他立刻興奮起來:這是典型的商代晚期器物!且雙耳上臥虎是中原青銅器上從未見過的。

最終的發掘成果確實讓人驚喜萬分:經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共出土青銅器475件,玉器754件,陶器139件。這是江西,也是江南地區出土商代青銅器數量最多、器種最豐富的一次,鑄工精細,特色鮮明,是南方商代青銅器的典型代表。在商代遺址考古中,同一單位內出土如此之多的銅器、玉器,隻有三星堆和婦好墓可以與之相比,陶器的數量則更是罕見。該遺址是長江以南地區發現的規模最大、等級最高、出土文物最豐富的青銅時代的遺存。國家文物局給江西省文物局發來賀電,稱“這是我國近年來文物考古的又一重大發現”。

文明之光

長期以來,歷史學界、考古學界認為,商周時期在中原擁有高度發達的青銅文明的時候,整個南方地區尚屬“荒蠻之地”。

新干大洋洲墓葬的發現,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証明了,早在三千多年前,長江以南的江西就有著較為發達的青銅文明,有著一個與中原殷商王朝政權並存發展的青銅王國。“原來以為的文明中心隻有一個點,就在中原地區。而新干大墓的發現,顯示了在中原地區之外,還存在具有自身特色的、地域性的青銅文化,改變了青銅時代整個文化格局的一種認識。”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副所長施勁鬆如是說。

新干大墓出土的青銅器包括容器10種48件、樂器2種4件、兵器11種232件、手工工具7種92件和農具11種51件,它們帶領今天的我們走進了一個三千多年前的青銅王國,走進了一個久遠的神秘國度——乳釘獸面紋虎耳鼎、獸面紋鹿耳四足甗等大型青銅重器昭示著磅礡的國家氣度和胸懷﹔獸面紋提梁方腹卣、伏鳥雙尾青銅虎、雙面神人頭像等以其奇特的造型為我們帶來了清新的江南氣息﹔活環屈蹲羽人玉佩飾、弦紋玉璧等,精雕細琢,工藝精湛,展示著巧奪天工的治玉水平﹔形式多樣、鋒芒畢露的兵器,品類豐富、簡潔實用的農耕、漁獵和生活用器,描繪出一幅且耕且戰的方國社會圖景……

待解之謎

32年來,對新干大墓的研究一直在不斷深入,但是直到今天仍有許多待解之謎。

首先,新干青銅器遺存的性質究竟是什麼?發掘的參與者和眾多專家學者主張“墓葬說”。他們的理由,一是考古人員在清理過程中,發現了類似於墓葬中槨的坑穴,坑穴中有類似於棺的痕跡﹔且遺址原來有很大的封土堆,像長江流域西周時期的土墩墓。二是遺址出土器物有規律地分布著,按照棺槨墓葬結構和器物的特點以及人們的生活習俗等,青銅器大部分置於槨區,玉器則集中置放在棺區。

也有專家認為該遺存是一處祭祀遺存。他們認為大洋洲遺存位於贛江邊,與古代南方擇高而葬的習俗不相符﹔出土物分布規律不明顯,品種也比較單一,時代跨度大,體現不出商代應有的禮制。他們認為大洋洲器物群是距新干青銅器遺存不遠的牛城先民立社時舉行重大祭祀活動中所使用的典禮性器物……

其次,現在較為普遍的觀點是“墓葬說”,那麼墓葬的主人是誰?

在大墓的周邊,分別於1973年和1977年發現了兩處古城遺址——距大墓20公裡的吳城和3.5公裡的牛城。在新干出土的青銅器中,有10件鼎耳上有20隻虎,9件青銅鼎上27隻扁足採用虎形,其中伏鳥雙尾青銅虎最令人驚嘆,為迄今所見最大的青銅虎,有“虎王”之譽——這些“虎”讓人們聯想到虎方國。卜辭中記載:“令望乘暨舉途虎方……”“虎方”是商代存於南方的一個方國,是殷商之外的地方政權。根據考古實物和古文字記載,有專家提出贛鄱地區為虎方國的控制范圍,其都城就在新干的牛城。

2019年8月在新干舉辦的青銅文化產業高峰論壇上,考古專家李伯謙、彭適凡、唐際根等都肯定了“虎方說”。牛頭城址考古項目發掘領隊、江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館員周廣明更是認為“虎方”在新干區域,而且很有可能是從湖北盤龍城遺址那裡的一支遷徙過來的。

新干大墓出土遺物的規格和由此顯示出的墓葬等級都非常高,同時也表明其文化已相當發達,社會似已進入到一個較為高級的階段。但在吳城遺址卻沒有發現具有相應規格的大型建筑和其他墓葬,其房址和墓葬數量少而且簡陋。相對於新干大墓極為豐富的隨葬品,吳城遺址出土的銅器很少,更缺乏大型銅器和精美玉器。從城址規模和特征來說,牛城也是都城與王陵。周廣明告訴記者,目前學界的主流觀點認為,新干大墓與牛城的關系更為密切,新干大墓出士的陶器類型與牛城更為一致。專家們更傾向於認為新干大墓的主人是牛城的首腦或者首腦的親屬。

從出土的50多件青銅農具和232件青銅兵器來看,如果是虎方國,那它當時已具備了非常先進的農耕文明和強悍的軍事實力。然而,自商代以后,有關新干的歷史記載除了戰國時有個糧倉,就直接進入了秦朝。虎方國后來怎樣了呢?這個有著強勁實力、能和中央政權分庭抗禮的地方政權在幾百年后又謎一般地消失了。消失的原因還需要更多的考古証據來解答。

“破圈”之惑

走出博物館,行走在105國道上,公路兩旁隔著幾十米就蹲著一尊方鼎或趴著一隻呆萌的伏鳥雙尾虎,這些頗具代表性和辨識度的文物在“代言”著贛江邊的這座城市。

勤勞、智慧的先民將這樣一份沉甸甸的禮物留給了今天的新干,如何保護與開發好先祖的饋贈便成為擺在新干人面前的一個大課題。

大洋洲鎮和新干縣城的街頭,青銅元素隨處可見:路燈、涼亭、休閑椅上到處都有青銅裝飾,新干縣行政服務中心前的青銅文化公園以及青銅廣場,還有2017年重修的青銅博物館都成了人們了解商代文化的打卡地。除了舉辦青銅文化產業高峰論壇,據新干縣文廣新旅局負責人介紹,縣裡還排演了一部採茶劇《淦地·青銅韻》……然而,這些對於傳播具有世界意義的商代青銅文化、提升新干的文化形象還遠遠不夠。據介紹,當地計劃將青銅博物館周邊的程家村打造成一個佔地500畝的大洋洲商代青銅遺址公園,再現“吳城文化”“虎方國”的雄姿,讓世人能近距離觸摸這一曠世的遠古文化。這讓我們生出些許期待。

其實,在國內,以青銅文化作為城市品牌的地區已有不少:安徽銅陵,從綜合性的青銅文化博覽會到當代銅工藝品大賽,從黃梅戲《青銅三部曲》到青銅文化論壇,從銅都概念的打造到無處不在的城市銅雕……可以說,無論從廣度、深度和力度而言,銅陵對於青銅文化的發掘與開發已是非常成熟。而三星堆則走了另外一條“潮流”路線:舉著“自拍杆”的青銅立人像、撞臉“憤怒的小鳥”中綠色小豬的陶豬、以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青銅面具為模板打造的三星堆版“娃娃頭”冰淇淋……借著今年初三星堆考古新發現的熱潮,三星堆上新的文創產品讓年輕人愛不釋手,各類媒體爭相傳播。以文創產品為載體,三星堆的文物、文化逐漸以年輕態的方式“走出”博物館。

無論是銅陵的深度、廣度和力度,還是三星堆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破圈”,都值得我們學習。(記者 李滇敏 羅翠蘭 萬芸芸 實習生 朱雅玲)

(責編:羅娜、邱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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