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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寧渾南、江蘇溧陽、江西婺源等地開展“鄉村著名行動”,在起名、用名、揚名上下功夫

給鄉村道路街巷取一個溫暖的名字(人民眼·城鄉融合發展)

本報記者 劉雨瑞 劉佳華 白光迪 楊顏菲
2025年04月18日08:23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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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清晨,細雨。高聳的馬頭牆,幽深的石板巷,氤氳的樟木香。江西上饒婺源縣理坑村,江南水鄉如畫。

親仁裡巷、箬皮街、迎禧路……擎著傘,循著路牌,游客穿過一條條街巷,尋找最美打卡點。

“老王家門口那條路”“豆腐坊那條街”,前些年,這些街巷沒有名字,在村民口中,它們被這樣指稱。

為啥要給村裡的道路、街巷起個名?

鄉村旅游、快遞進村……隨著城鄉融合發展深入推進,村庄僅有村名已難以滿足現實需求,精准標注周邊道路、村內街巷等越來越迫切。

2023年5月,民政部啟動實施“鄉村著名行動”,旨在提升鄉村地名建設水平,助力鄉村全面振興。截至今年3月,全國累計規范命名鄉村地名67.4萬條。

鄉村地名怎麼起、如何用?記者走進遼寧沈陽渾南區、江蘇常州溧陽市、江西上饒婺源縣採訪。

賦 名

隨著城鄉融合發展、鄉村治理精細化,地名不可或缺

白牆黛瓦、飛檐翹角,步入理坑村,水墨畫般的徽派建筑映入眼帘。紅底白字、清新雅致,一塊塊古色古香的路牌,與建筑風格相得益彰。

婺源是古徽州“一府六縣”之一,也是南宋理學家朱熹故裡。這裡自古崇儒重教、人才輩出,“我們村歷史上出過多名進士。”理坑村村兩委成員余志謙難掩自豪。

文脈厚重、風景如畫,理坑村所在的沱川鄉,成為全國有名的寫生基地。每年,全國700多家美術院校(畫室)的5萬多名師生,趕赴這座贛浙皖三省交界的山鄉,描摹自然與人文美景。

然而,師生一多,沒有路名,很不方便。

余志謙指向高高的馬頭牆說,徽派建筑房屋主體以木質結構為主,為避風防火,當地人建起5米多高的防火牆,因狀若馬頭而得名。兩牆夾峙處,是不足2米寬的彎彎曲曲的石板巷。若非本村人,第一次進入建筑群,如同走進迷宮,沒有路牌指引,很容易迷路。

路名缺失,還制約基層治理效能提升。

“如果沒有路名,描述宅基地或房產位置時,隻能寫大致方位。隨著村子格局變化,寫法不夠精准,就容易引起糾紛。”余志謙拿自家老宅打比方,“有了路名,我家位置就很明確——在親仁裡巷和箬皮街的交叉處。”

“理坑有百余棟明清時期建筑,幾乎每一棟宅邸、每一條街巷,都有教人向善的家風故事。”余志謙告訴記者,“親仁裡巷”是此次“鄉村著名行動”中新起的名字。為啥叫這名?打他記事起,這條巷的鄰裡關系就和睦融洽,如親人般親切,“如果能通過地名講好故事,不僅有助於鄰裡和諧,還能吸引游客。”

“鄉村地名建設是鄉村建設的重要內容,助力推動鄉村發展、促進鄉風文明、提升鄉村治理效能。”婺源縣民政局工會主席王勇星說。

實施“鄉村著名行動”,江西省民政廳2023年底明確科學編制鄉村地名方案、加強地名標志設置與維護等具體任務。在婺源縣組織的培訓班上,有村干部質疑:“我們村規模不大,外來游客不多。何況,祖祖輩輩生活慣了,沒有地名不見得有啥影響。”

“在傳統的鄉村生活中,村民們彼此熟悉,外界交往不多,描述位置時,可以用‘老王家門口那條路’等模糊表述。”王勇星答疑,“但隨著城鄉融合發展、鄉村治理精細化,地名不可或缺。”

根據工作安排,婺源縣對鄉村道路街巷、山水林田湖等自然地理實體和具有重要地理方位意義的公共服務、農業產業設施等開展排查,全面梳理有地無名、有名無標、一地多名、多地重名、命名不規范等問題。“村兩委成員組成工作小組,在村裡摸排調查,梳理出18條有地無名、有名無標的道路街巷。”余志謙說。

2023年12月起,婺源縣以12個鄉鎮的30個中國歷史文化名村和中國傳統村落為試點,融合“賦名”工作和古村落、古建筑、古文化的保護傳承挖掘工作,規范命名鄉村地名458條。

起 名

尊重民情民意、歷史文化,讓好地名從泥土裡“長”出來

前不久,全國鄉村地名建設培訓班在婺源舉行。記者見到了沈陽市渾南區民政局副局長安金玲。翻開她的發言材料,抗聯路、杏花路、青年溝巷等充滿地域特色的路名映入眼帘。

這些地名是如何命名的?記者隨她搭乘返程航班,探訪遼河平原上的渾南區王濱街道魏家溝村。

“起名首先要尊重民情民意、歷史文化。”安金玲說,我們委托沈陽市勘察測繪研究院有限公司出具村庄測繪地圖,明確需要命名的道路街巷位置及數量。

展開標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圖,魏家溝村婦女主任魏東艷直言:“還得從挖掘老地名做起。”她和村兩委其他成員一起,翻閱村志,走訪村裡的老干部、老黨員、老教師等,恢復了青年溝巷等老地名。

“村裡老人告訴我們,上世紀中葉,一大批年輕人在溝裡駐扎、建設鄉村,青年溝因此得名。”魏東艷說,“對從前沒名字的,大家就集思廣益。”

好地名,承載生活印記,從泥土裡“長”出來。

在魏家溝村東北角,有一條泉眼溝巷。巷子口,汩汩清泉印証地名由來。“現在,村民偶爾還會打桶泉水嘗嘗鮮。這一地名源自生活,朗朗上口,接受度高。”魏東艷說。

好地名,指示方位,更是記錄歷史、傳承文脈的重要載體。

沿一條曲折小路,登上魏家溝村西南角的大砬子山,路旁石頭上,彈痕炮坑觸目驚心,還有戰斗過程中開鑿的插旗眼。

“1937年,東北抗日聯軍曾與日本關東軍在此開展小規模戰斗。為了緬懷先烈,有人提議,把這條山間小路叫作抗聯路,大伙兒一致通過。”摩挲著彈痕密布的石塊,魏東艷感慨,“地名背后有畫面、有故事、有歷史,抗聯路就是我們傳承紅色文化的‘活教材’。”

村庄道路街巷命名方案確定后,需經村民代表會議認可並公示7天,隨后提交街道審核。街道確定無誤,報請渾南區民政局審批。民政局則邀請沈陽市區劃地名咨詢論証委員會專家成員參與論証。遼寧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王永超是成員之一,“我們主要關注兩個方面。”

一是確保專名和通名符合規范。王永超解釋,以抗聯路為例,“抗聯”是專名,“路”為通名。專名要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體現當地文化﹔通名要有具體判斷標准,“一般來說,東西為路、南北為街,寬不到5米、長不到80米的通道為巷,得實地踏勘。”

二是村庄道路街巷的名稱,不得與渾南區其他村庄的路名重名。王永超介紹,目前,鄉村道路街巷的命名程序,各地都在試點,尚無統一規范,但基本參照城市道路的命名管理辦法。“城市道路命名有專門的地名採詞庫,可快速核查重名、重音等問題,鄉村地區還沒有,隻能靠人工篩查。”為此,他建議各地盡快建立鄉村地名採詞庫。

不重名規則,要求村庄命名道路街巷時,得深挖當地文化,塑造獨特風格。渾南區祝家街道佟家峪村盛產杏子,初春時節,漫山遍野都是淡粉或白色的杏花,吸引了大批游客。因此,佟家峪村在命名時,注重融入“杏”元素,比如杏花路、杏運街等。

“眼下,不少村庄常用富裕路、財富路等命名,表達了村民們的朴素願望,但未免單調、缺少特色。”王永超說。

命名方案經沈陽市區劃地名咨詢論証委員會論証通過后,由渾南區民政局上報沈陽市政府備案,同時由渾南區民政局面向社會公示,命名程序就完成了。截至目前,渾南區已對區內148個村的道路街巷命名情況全面摸底,共命名157條。

“鄉村著名行動”不只是命名,針對“大、洋、怪”等命名不規范現象,還要求更名。

在婺源縣秋口鎮王村石門自然村,曾有一條“櫻花大道”。春天時,道路兩側櫻花絢爛,暗香浮動。婺源縣民政局調研時,發現這是一條僅3米多寬的村內道路,命名“大道”與實際不符,最終更名為“櫻花路”。

圍繞鄉村道路街巷命名中的重名、重音問題,溧陽市從2024年底開始搭建數字地名信息服務平台,具有地名申報、地名備案等功能,可通過數字化手段對相關問題進行核查,已於今年3月底上線試運行。

用 名

健全鄉村地名標志體系,深化鄉村地名信息服務

輕點鼠標,登錄溧陽市數字地名信息服務平台,鄉村地名、地名標志、地名文化遺產等模塊隨即展現。溧陽市民政局副局長雷婧說:“鄉村地名不是命名結束就萬事大吉了,關鍵在應用。”

打開手機,雷婧一邊展示互聯網地圖,一邊講解:“鄉村道路街巷的名字,叫作線狀地名﹔村委會等具有重要地理方位意義的公共服務、農業產業設施等的名字,則是點狀地名,也叫興趣點。其中,線狀地名要想上圖入網,需要拍照上傳路牌信息。”

走進溧陽市天目湖鎮桂林村,楊柳青青、小溪潺潺,一個標注著錦秋路的路牌下方,是拼音字母“JINQIULU”,還有指示東西方向的箭頭。

“我們參照城市標准,東西向路牌是藍色,南北向為綠色,可以一眼分辨。”桂林村村委會副主任劉忠清說,“路牌由溧陽市民政局統一撥款建設,村裡負責日常巡檢,發現破損及時報修。”

路牌右上角,一個二維碼甚是醒目。手機輕掃,隨即彈出地名文化、綜合服務等模塊信息,可以查詢道路歷史、周邊民宿定位,還能一鍵導航到最近的景點、醫院。“從走村問路到掃碼看路,還能推薦好吃好玩的……”游客周菁頗感新奇。

各地路牌設計注重挖掘本土特色。在理坑村,路牌形似展開的書卷,還融入馬頭牆等徽派建筑元素,與古色古香的村容村貌相互映襯﹔在魏家溝村,當地有一片楓葉林,路牌增添楓葉圖案,與自然美景相映成趣……

路牌設置需從實際情況出發。“理坑村道路街巷較窄,如果設置立式路牌容易擋路,所以統一懸挂在道路轉角的馬頭牆上。我們當地農村相對地廣人稀,立式路牌設置方便也更醒目。”在婺源參加培訓時,安金玲漫步在理坑村的石板巷仔細對比。

路牌設置好后,溧陽市民政局組織鄉鎮干部、地名文化愛好者等,通過舉辦培訓班或直接操作等方式,幫助各村採集道路街巷名稱並上圖入網。

“上圖入網,渠道之一是中國·國家地名信息庫,通過地名公告,把地名、所在地區、命名時間廣而告之、登記入冊。”雷婧說,“另一個渠道是‘鄉村著名行動地名信息採集上圖平台’小程序。”

雷婧打開小程序演示:“不管新增點狀或線狀地名,都得輸入名稱、地名含義等。錄入線狀地名時,既可在地圖上繪制,也可借助衛星導航,採用軌跡實採。最后提交路牌照片,等待審核。”

不過,記者發現,在有的互聯網地圖上,還查不到鄉村道路街巷等的名字。據了解,“鄉村著名行動”小程序採集完地名信息后,會向國內主要互聯網地圖平台推送,互聯網企業根據自身地圖特點,決定是否抓取。有的地圖側重完善城市信息,對鄉村地名上圖積極性不高。

“這會對群眾使用地圖帶來不便。一方面我們加強與互聯網企業對接,力爭應採盡採。另一方面,溧陽自行開發了‘有時溧陽’小程序,把鄉村各類地名集納上圖,住宿、景點、賞花、露營等8類地名信息一觸即達。目前小程序年使用人次超過60萬。”雷婧表示,“未來,我們將加強與文旅、商務等部門對接,進一步拓展鄉村地名應用場景。”

截至目前,溧陽市安裝二維碼智慧門牌、路牌1200余塊,向中國·國家地名信息庫和互聯網地圖平台推送鄉村地名數據信息逾萬條。

37歲的邵建文是桂林村最“新潮”的掌櫃,經營著一家西餐廳和一家咖啡店。這位旅行達人曾游歷法國、意大利等國,后來因為愛情和這方好山水,留在了村裡。“有了路名之后,我可以在地圖上輕鬆標注店鋪位置,店鋪也可以作為興趣點登上地圖,我還能在美團、大眾點評等平台推介,這對網紅打卡式餐廳來說很重要。”邵建文笑道。

讓邵建文舒心的,還有快遞服務的變化。他常在網上購買紅酒、牛排等,有時還會採購裝修材料,親手裝飾自己的小店。店鋪沒上圖前,快遞無法送上門,他得騎電瓶車,到兩三公裡外的鎮上取快遞。“現在有了精准定位,快遞派送打通‘最后一公裡’,我在家喝著咖啡等快遞。”邵建文愜意地靠在餐椅上說。

“現在,桂林村有50多家餐廳、20多家民宿,地名上圖入網,讓群眾生活更便利,商戶經營更輕鬆。”劉忠清介紹,2024年村裡接待游客超過150萬人次,旅游總收入超過3.6億元。

揚 名

傳承發展鄉村地名文化,促進地名利農惠農

“家人們,看看這款天目湖白茶,芽葉細嫩,沖泡后茶湯嫩黃明亮,千萬別錯過。”在桂林村一家茶藝體驗店,店主隗瑋正在直播。不一會兒,就有十幾名顧客下單。

“村子位於天目湖畔,天目湖是國家5A級旅游景區,生態環境好。我們借助‘天目湖’名號,宣傳推介村裡的茶產品,讓‘天目湖白茶’越叫越響。”劉忠清說,目前桂林村種植茶葉超過6000畝,2024年全村售茶收入達1.1億元。

“‘著名’作動詞時,有‘起名、命名’的含義,作形容詞時,則有‘揚名、聞名’的意思。”雷婧分析道,依托鄉村地名,打造特色品牌體系,涵蓋“地名+農特產品”“地名+鄉村旅游”等多種發展模式。

借勢地名,理坑村傳來好消息。

眼下,婺源縣民政局正指導村子開辦地名超市,出售曉起黃菊(源於曉起村)、甲路紙傘(產自甲路鎮)等10余個特色產品,發揮地名惠民利農效能。“地名與農特產品相互賦能,產品銷售更順暢,地名越來越知名。”王勇星說。

新地名嶄露頭角,“地名+鄉村旅游”持續發力。

最近,婺源縣江灣鎮篁嶺村的“花溪水街”在多個社交平台走紅。這條200多米長的小路,地勢落差幾十米,蜿蜒曲折,溪水潺潺,加之水霧裝置的巧妙布置,營造出雲霧繚繞的氛圍。每逢春季,路兩側的三色堇、水仙花、山茶花等競相綻放,小路因而得名。

“在社交平台看到‘花溪水街’這個充滿詩意的名字,腦海中立刻浮現‘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的畫面。”游客王艷感嘆。

2024年,篁嶺景區接待游客超過310萬人次,營業收入逾4億元。

特色地名助推鄉村旅游,鄉村旅游又助力地名文化廣為傳播,形成人文與經濟良性互動。

在理坑村,越來越多的游客在觀光之余,走進村裡的地名文化館。指著“箬皮街”地名,多次來村裡寫生的南京工程學院學生施玉斌說:“‘箬皮’是指包粽子用的箬竹葉,它四季常青,用作地名,寓意人丁興旺、長盛不衰。通過地名及其蘊藏的文化故事、感情寄托,讓人加深了對這方水土這方人的理解。”

“目前,新命名地名的開發力度還需加強,應持續放大其公共品牌效應,進一步提升知名度。”王永超建議,比如,可以通過短視頻、電子地圖、手工藝品等年輕人喜聞樂見的方式擴大宣傳,還可以開發主題旅游路線,讓游客跟著地名去旅游,“隻有讓新名字真正融入群眾生活和產業發展,鄉土文化才能留得住、傳下去。”

起好新地名,護好老地名。“鄉村著名行動”要求,建立地名保護名錄,加大鄉村地區地名文化遺產挖掘整理力度,將歷史悠久、內涵豐富、特色鮮明、具有重要傳承價值的鄉村地名納入保護范圍。

“我這十來年,就扑在地名文化保護上。”溧陽市委黨史工作委員會(溧陽市地方志辦公室)工作人員尹少鵬感慨。2015年起,溧陽開始征編《溧陽市歷史地名保護名錄》,目前已推出3批。

尹少鵬介紹,名錄全面系統收錄了古村老街等地的歷史資料,一旦入選,會授牌表彰,還會通過各種手段加大宣傳力度。

近年來,尹少鵬參與編纂了《溧陽地名印記》《溧陽地名那些事》等文化叢書,眼下正忙於核校《溧陽鄉村地名大辭典》。

“2月份,我到桂林村江家灣自然村,找村裡老人追問‘灣’字由來:江家灣四面環山,沒有水灣,怎麼叫‘灣’呢?”輕撫泛黃的桂林村族譜,尹少鵬回憶,“村裡老人耳背,聊了半天才弄明白,原來村子是百年前由河南省遷來,遷來前臨水而居,村庄后面帶有‘灣’字,遷到此地后,出於習慣,這才叫了‘江家灣’。”

編纂圖書只是其一。雷婧告訴記者,溧陽還通過組織紅色地名宣講活動、舉辦“地名是回家的路”征文比賽等方式,保護好優秀的鄉村老地名,擴大地名知名度,“去年,我們印發了《圖說溧陽——溧陽市公共服務地圖冊》,全面展現溧陽的區域位置和地名文化。截至目前已發放5000余冊,有效帶動了鄉村旅游業發展。”

地名為媒,文化為魂。

當箬皮街的晚風掠過百年老宅,當抗聯路的月光爬上戰士們曾倚靠的鬆枝,那些從老人口中復蘇的老地名,那些從泥土中生長的新名字,如同花朵般綴滿鄉野。它們是導航的坐標,更是鄉村全面振興的詩意注腳。

(責編:毛思遠、鄒玢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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