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怎麼變成布？

從一泓清水中撈出苧麻條，撕成細絲，輕輕拈起，反復捻轉、搓緊……在宋樹牙手中，一根根苧麻絲被捻緊成股，越接越長，就像是從時光深處牽出的一縷記憶。至今已有1600余年織造歷史的萬載夏布，就是由這絲絲縷縷的麻絲編織而成。

“自打記事起，我就經常看大人績紗、卷紗。”今年80歲的宋樹牙是江西萬載夏布織造技藝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家裡祖祖輩輩都從事夏布織造行業。

“平如水鏡，輕如羅綃。”用苧麻纖維手工編織而成的夏布具有透氣、吸汗、抑菌等特點，古代多為夏季所用，因此得名。

宋樹牙說，夏布織造工序頗為繁復，“光是前期處理苧麻，就要經過浸水軟化、去雜質、晨露漂白、干燥等步驟。”

最考驗耐性的就是上面的績紗——要將麻條接成一根足夠長且無繩結的均勻紗線。“因為天然處理的紗線容易斷開，所以這個步驟只能純手工完成，一匹布用到的紗線一個人差不多要績近兩個月。”宋樹牙說。

隨后，績好的紗線經挽團整理，分為織布時的經紗和緯紗。之后還要經過整經、過筘、上漿、穿綜、晾晒等工序。“過筘可以增加夏布邊緣強度，讓經紗絲絲入扣，需眼明手巧﹔上漿考驗技術和體力，涂抹均勻才能使紗線不起毛、不斷線……”宋樹牙說。最后，經紗上織布機，經緯交織，一匹匹精美的夏布才得以呈現。

1998年，宋樹牙創辦萬載縣雙志夏布廠。憑借著對品質的嚴苛把控，宋樹牙的夏布迅速打開知名度，不隻在國內有市場，還銷往外國。

“夏布是好東西，但現在買夏布的人不多了。”在現代紡織工業的沖擊下，夏布逐漸淡出大眾視野。萬載縣“戶戶前后繞綠麻，村村皆聞機杼聲”的盛景，也再難見到。

在許多本地同行都選擇另謀生計的時候，宋樹牙堅持在夏布的經緯線上躬身耕耘，並將技藝悉心傳授給了兒子宋志學。

“年輕時沒考慮那麼多市場的問題，隻想把這項技藝從我爸手裡好好接過來、傳下去。”在機杼聲中長大的宋志學，明白幾縷麻線、一尺素布凝聚著父親的畢生心血，捻起手裡這根“線”，也有30余年。

“夏布的精髓在於手工，困境也在於手工。”宋志學說，“如果用機器紡紗，必須把苧麻煮到隻剩下纖維，最寶貴的天然膠質就全部流失掉了。”對手工的依賴，決定了夏布織造的低效率和高成本。為了突破這一困境，宋志學與多所高校合作，爭取對夏布織造工藝流程進行優化。“我們希望在保留天然質感和抑菌效果的前提下，努力實現夏布的規模化、高效化生產。”

為了推廣夏布，宋志學進行了各種嘗試。他將雲南的扎染工藝引入夏布工藝品制作，還請專人設計了鞋包、帽子、折扇、茶席、門帘等200余種夏布文創產品。2023年，父子倆打造的夏布文化館開館。館內專門設置了萬載夏布織造體驗區，游客可以自己上手感受非遺的魅力。

“期待有一天萬載夏布織造技藝這項非遺能夠被更多人了解、愛上，把我手裡的梭子傳承下去。”宋志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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