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江記得所有名字(文思)

說來慚愧,來過南昌幾次,還是第一次游覽久負盛名的滕王閣。
5月的南昌,時常煙雨蒙蒙,這是江南的風情。雖然許多人覺得南昌不算江南,但在歷史上,它就屬於“江南西路”啊。
在滕王閣景區南門游客服務中心,幾名游客正在背誦王勃的千古名篇《滕王閣序》。一個十來歲的男孩,雙手拽著褲兜,背得尤為起勁:“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雄州霧列,俊採星馳……”“人杰地靈”“俊採星馳”,王勃用綺麗的文字盛贊江西之才俊。
走進滕王閣,裡面展示著江西歷代人杰。實話說,宋之前,江西之才俊還難以用“俊採星馳”來形容,但至宋代,其風流人物的確如繁星般閃耀爭輝。“事業三朝之望,文章百世之師”的歐陽修、推動熙寧變法的王安石、“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鞏、詩書俱佳的黃庭堅、留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等大量優美詩句的楊萬裡、集理學之大成的朱熹、心學開創者陸九淵、“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是的,他們都是江西人,我們都是背著他們的詩詞文章長大的。他們許多人的成就都不是單方面的,深刻影響著中國歷史、中華文明發展的進度和高度。如果去翻《宋史》的列傳,出自江西的才俊更是不勝枚舉。
更上一層樓。透過細雨的帘幕遠眺,贛江煙波浩渺,風吹起的每一道波紋,都似其生命的年輪。上善若水,千裡贛江,貫穿江西,以無盡的江水塑造著贛鄱大地的歷史與文明。
我國地勢西高東低,長江、黃河等大江大河都是自西向東奔流,但贛江是自南向北的,這賦予其獨特的交通價值。隋唐大運河修成以后,進一步溝通了南北,但到南止於杭州。唐朝張九齡在橫亙於江西與廣東之間的南嶺中修通了梅嶺驛道,贛江由此連接了長江水系和珠江水系,成就了包含京杭大運河在內的“京廣大水道”,地處腹地的江西因此豁然開朗,打開了命運升騰的大通道,並深刻影響此后中國的經濟格局。
遙想昔日,站在滕王閣上眺望,贛江之上應是帆檣如林,運送漕糧、瓷器、茶葉的,載著官員、商客、學子的……或順流北上,或溯流南下,南來北往的人,都在贛江中留下了身影,贛江記得所有名字,見証了江西的繁盛。
江西,因為贛江躍升為富庶繁華之地,進而成為文教昌盛之地。那些從江西走出的風流才俊,是贛鄱大地書院裡琅琅書聲的時代回響,是江西萬千士子構筑的人才高原上的高峰,其基礎源自當時江西經濟社會的發展,而追根溯源,他們都離不開贛江的滋養。
江河賦予人生命,人也賦予江河生命。奔流不息的贛江,不僅僅是自然的存在,還是文化的存在。當年,王勃前往交趾探望父親,途經南昌,在這滕王閣為贛江留下了“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千古名句﹔蘇軾晚年沿贛江南下惠州,寫下《八月七日初入贛過惶恐灘》﹔辛棄疾登臨贛江邊的郁孤台,胸中激蕩“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的家國之思……贛江,是有“詩性”的,這是它的文化生命。贛江的文化生命,還會隨著它自然生命的延續而愈發醇厚。
登至滕王閣的高處,此時細雨漸歇,贛江兩岸高樓大廈在江中的倒影更加清晰,於是這江面上便有了城市的天際線,風再起時,又被江水揉碎,融進波光。不遠處,兩艘貨船正緩緩駛來。身旁的一位老同志,大概是看到了貨船,跟同行的人暢談起贛江的未來:“如果贛粵運河修好了,贛江上就不止這些貨船了,這條千年黃金水道就會重現輝煌。”研究論証中的贛粵運河,能將京津冀、長三角和粵港澳大灣區連接起來。有了這一運河,江西“聯通東西、承接南北、通江達海”的區位優勢自然更加明顯,贛江對於江西、對於國家,又將有新的歷史使命。
江河山嶺有自己的時代機遇。長江經濟帶發展、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讓長江、黃河煥發新的生機。新時代,也正在賦予贛江新的生命。
贛江不息,它是歷史,也奔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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