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紅色鹽道
桂花盛開時節,我又一次來到定南。
江西有三南,龍南、全南和定南,三個地方如一個“品”字鼎立於贛粵交界處,上一“口”是龍南,下兩“口”是全南和定南。定南、全南兩縣與東側的尋烏縣位於江西的最南端,可謂是江西的南大門,而定南的最南端是天九鎮,是這扇南大門的鑰匙。天九鎮的最南端有個江廣亭,位於贛粵交界處,亭子不大,北門朝天九鎮開,出南門就是廣東龍川縣的細坳鎮,一亭跨兩省。亭前有副對聯:“南北盡同胞分什麼粵區贛域,東西皆大道看將來車水馬龍。”這裡很像大余縣的梅關,隻不過梅關是借山勢而建的一個關,這是於萬山之中而立的一個亭。
我們踏上了被稱為“紅色鹽道”的一條崎嶇山路。鹽道本無顏色可說,但定南的鹽道必須加上彤彤的紅色。
古時江西人吃鹽,專營的官府配的是淮鹽,即從長江運過來的江蘇沿海鹽場生產的海鹽,那時,江西人還不知道就在自己的腳底下有一個巨大的鹽礦。吃淮鹽,贛北甚至贛中地區沒有太大的問題,而贛南離長江遠得很,交通不便,運鹽成本必然大增,加上鹽稅又高,鹽價自然就高了。這就使得贛南缺鹽,贛南人吃不起鹽。
贛南離廣東近,為什麼不可以吃粵鹽?於是廣東潮汕沿海地區的鹽商利用各種路徑,向贛南私下販運輸送粵鹽。在贛南山區,漸漸出現了多條運鹽的山路,人們稱之為鹽道。這些鹽道從廣東沿海產鹽地區進來,向贛南、贛西和湖南延伸(湖南也是由官府派定吃淮鹽)。江西武功山南路就是從廣東運輸私鹽的小道演變而來的,半山腰有一處休息的處所,名字就叫“三包鹽”。定南天九鎮區域內有兩條鹽道,這兩條鹽道雖然路徑不同,但都要通過天九鎮南端的興隆村,這是潮汕向贛南輸鹽的必經之路。
1929年至1934年,毛澤東、朱德領導的紅軍轉戰贛南閩西,在艱苦卓絕的斗爭中,先后粉碎了國民黨反動派四次“圍剿”,建立了以瑞金為中心的中央蘇區,蘇區建設紅紅火火。國民黨反動派對中央蘇區不僅進行了多次的“圍剿”,同時也採取了經濟封鎖,妄圖用經濟手段達到軍事手段達不到的目的,困死蘇區。經濟封鎖的手段之一就是禁止向蘇區輸送一切生活必需物資,其中最重要的是鹽。他們在多處設置關卡,派駐鹽警,對過往群眾搜查恐嚇,抓到運鹽的群眾,輕則囚禁,重則槍斃。鹽道上有一方小水塘,水塘常被受害的群眾鮮血染紅,人們稱之為“血湖塘”。
鹽對蘇區,不僅是食用,還有醫用。當時斗爭艱苦,受傷的紅軍將士沒有酒精消毒,隻好用鹽水。由於敵人的封鎖,蘇區長時缺鹽,紅軍隻好用老舊牆土熬制硝鹽,但這終不是辦法,如果能弄到鹽,那該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於是,在中央蘇區的領導下,各地黨組織採取各種辦法解決輸鹽難題。在定南,在天九鎮,在興隆村,在江廣亭旁的鹽道上,由江西定南縣老表和廣東龍川縣兄弟結成的秘密運鹽隊伍“運鹽敢死隊”在白色恐怖包圍中,冒著生命危險向蘇區輸送食鹽。這是人民群眾用生命為中央蘇區運送急需的物資。在蘇區缺鹽最困難的時候,這條用生命筑起來的紅色鹽道,挽救了紅軍,挽救了革命,有力地支援了蘇區的革命斗爭。
這條紅色的鹽道彎彎曲曲,道路崎嶇不平,時而上坡,時而過坎,還有陡峭的山岩和突兀的巨石,鹽道上原本有棱角的石頭也被挑夫踩圓了。“階石個個無棱角,盡是挑夫腳踩圓。”也許,正是道路難走,其意義更大。陪同我們一道行走的鎮黨委書記黃軍華告訴我們:這條鹽道,我們的前輩走過,那是為了革命的勝利。今天后來者重走這條鹽道,是為了傳承為革命勝利不怕犧牲的精神。現在鎮裡正在對鹽道進行修整,把年久失修和被雨水沖壞以及難以行走的路段修整好,讓更多的人在這條紅色的鹽道上感知當年贛南人民對革命的無私奉獻,領悟真諦,傳承精神,砥礪前行。
看著眼前這條彎彎曲曲、在山嶺間時隱時現的鹽道,我又想起另一件事。我們很多人都認為江西人過去南下廣東似乎隻有梅關一條道,其實不然,至少還有幾條小道,這紅色鹽道就是其中之一。隻不過大余縣的梅關驛道最為寬大,寬有兩米到三米,這在古代可算是大路了,因為那是官道,在明清時期,是最為重要的運輸出口物資的通道。在運輸的出口物資中,主要有絲綢、茶葉和瓷器,挑夫們在挑運茶葉和瓷器時,需要有比較開闊的道路,一是換肩方便,二是避免碰碎瓷器,羊腸小道是無法挑運這些物品的。再者,南下北上的官紳富商們坐轎過南嶺,道路寬闊,自然舒適,轎夫也好走路。而定南的鹽道是挑鹽人走出來的,往往盡可能繞過官府,帶有一定的私密性,但它確是江西人去往廣東潮汕地區的捷徑。在與廣東交界的贛南各縣,肯定還有一些重要的小道,或者已被更多的人熟知,或者還不被更多的人知曉,但一定會有,也正因為此,鹽道成為贛南和粵北人民支援蘇區的紅色之路。
坎坷彎曲的定南紅色鹽道令人肅然起敬。(陳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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