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昌十年两次齐白石特展说开去

9月28日，“浑无斧凿痕·对话齐白石——北京画院典藏作品展”在南昌市八大山人纪念馆开展，展出齐白石作品及画稿85件，展期至今年底。而在2010年6月，江西省博物馆举办了“红花墨叶——辽宁省博物馆藏齐白石书画精品展”，展出齐白石作品117件。南昌10年两度举办齐白石作品特展，笔者都有幸参观，因此也有些感触。

能看大名家的真迹是不容易的。齐白石是妇孺皆知的中国著名画家，也是拍场上一线大牌。可惜，江西方面有关齐白石作品收藏极少，人们想一睹其真迹不容易。笔者曾见过不少南昌“土豪”家中墙上挂有齐白石的作品，但其真伪问题大、存疑的居多。也难怪，实在是市场上齐白石的赝品太多了。齐白石真迹存量究竟有多少？1955年有关单位曾拍过一段齐白石纪录片，片中记者询问齐白石一生共创作了多少件作品时，齐白石回答说有8000余件。后来他的家属统计，说齐白石一生创作了约1.46万件作品，所以纪录片中旁白说是一万余件。看来，一万余件是较为审慎的说法。但在中国的收藏拍卖市场，据说已经超过2.5万件齐白石作品上拍，可见齐白石作品赝品数量之大。

作为收藏者来说，提高眼力的最好办法唯有多看真迹。齐白石虽是湖南人，但其成名在北京，属于“京派”画家，其作品收藏者也以长江以北居多，比如首都博物馆有52件，天津博物馆藏140余件，中国美术馆藏337件，辽宁省博物馆藏400余件。据说北京画院最多，所藏齐白石作品逾2200件，为全世界拥有齐白石作品数量最多、体系最完备的美术机构。作为长江以南的江西，想要在家门口看到齐白石的真迹，就有赖于公共艺术馆、博物馆等的努力。10年前，江西省博物馆引进的辽宁省博物馆馆藏齐白石作品展，一是时机凑巧，当时为我国第五个“文化遗产日”，我省下大力气引进了高品位展览；二是辽宁省博物馆齐白石书画作品展自上个世纪80年代起就是该馆的一个品牌展览，因此该展览很成熟、引进较容易。

相较于10年前的展览，本次八大山人纪念馆引进的齐白石书画展览的亮点是策展意味浓、学术视角独特。去年年末，八大山人纪念馆踩准建馆60周年这个重要时间节点，精心策划，从故宫博物院调来了58件一、二级文物级别的古代字画，和八大山人纪念馆馆藏的八大山人作品一道展出，此展赢得了广泛好评。今年，该馆继续以八大山人艺术为基点，以与八大山人能否“对话”来选择艺术家及展品，继续朝着高品位的办展方向努力。按照这一策展思路，此次选择了齐白石，选择了与北京画院合作。

选择齐白石当然是有着坚实的逻辑基础。齐白石最有名的诗恐怕就是赞美八大山人等人的这首：“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青藤是明人徐渭，雪个即八大山人，老缶指的是吴昌硕。愿意在其门下“为走狗”，那对其人必是非常折服。现实中，齐白石特展实施起来也是可能的。八大山人纪念馆找准的合作对象北京画院，那是齐白石藏品最多的艺术机构。这次筹展，八大山人纪念馆方发现北京画院美术馆馆藏中齐白石临摹八大的作品及稿本存有不少。目前，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此次展览中，有意思的就有一张齐白石的小画稿《搔背稿》。这张画稿上，齐白石这样写道：“曾临八大山人人物画册中有搔背翁，此略仿其意。”别小看此落款文字，它清晰地证实：八大山人是有人物画创作的，且齐白石还临摹过。这颠覆了以往我们对八大山人只有花鸟、山水画创作的认知。策展方无论是从学术上还是陈展细节上，都是下了功夫的。比如，齐白石当时书写“为走狗”这首诗的照片资料，也被寻找到并复制后上了展览。看着这张照片复制品，观展者能更加真切理解齐白石向往八大山人的这种艺术追求。此外，策展方还从齐白石不同的题跋中，一条一条地梳理出齐白石的画论，并在展板上加以呈现，这使观展者面对真迹和画论，对齐白石的艺术追求和实践的理解就更加丰满而立体。

八大山人纪念馆最近的两次展览，因为强调策展的理念，最终办成的展览水平较高，这也引发笔者的思考。“策展”源自西方艺术发展史上的“策展人”（英译为“curator”）。早期的美术展或藏品展，博物馆画院美术馆一般是“挂挂画”而难有策展表达，往往注重常设展览的陈展大纲及最终落定，而忽略临时展览的学术视角与策展水准。从当代美术展来看，中国美术家协会策展委员会2015年才在北京成立，说明策展受到广泛重视的时间还不长。从博物馆层面来看，策展的意识则更加淡薄，有时候其一项临时展览的学术水准还比不过一家大型拍卖公司的一个拍卖预展。这当然跟人才不济、经费不足等原因有关，但这不该成为长久的借口。

总之，如果有更多的博物馆远学故宫、近看八大山人纪念馆，真正保有提高策展水平的紧迫感，那我们就能更好地“让文物活起来”，让更多的观众自然而然地亲近博物馆、艺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