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少數民族文藝70年的歌唱家胡鬆華——

愛人民所愛 美民族之美(講述·一輩子一件事)

本報記者 施 芳

2021年03月19日07:35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人物小傳

胡鬆華,1930年12月生於北京,男高音歌唱家。1949年畢業於華北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前身),歷任中央民族歌舞團藝委會副主任、合唱隊長,中國交響樂團一級演員。在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中任獨唱,在中國首部音樂故事影片《阿詩瑪》中錄唱阿黑全部唱段,在原創大型歌劇《阿依古麗》中飾演男主角阿斯哈爾。演唱的《贊歌》《馬鈴兒響來玉鳥兒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塔吉克牧人之歌》《吉祥酒歌》等歌曲深受歡迎,獲中國金唱片獎、40年廣播首唱“五洲杯”金曲獎、“金鐘獎”終身成就獎等榮譽。

“我最喜歡馬,因為它有一種一往無前、吃苦耐勞的品格。”冬日午后,胡鬆華在採訪中說。

確實,在這位老歌唱家的生活中,隨處可見馬的“蹤跡”:微信名叫“老馬”,頭像用的是白色老戰馬﹔家中擺著形態各異的馬的雕像﹔新近完成的畫作上,五匹駿馬長鬃飛揚、四蹄生風……

胡鬆華屬馬,猶如一匹不知疲倦的老馬,在音樂天地裡馳騁了七十載。

“書畫乃有形之歌聲,歌唱乃有聲之書畫”

從《森吉德瑪》到《贊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胡鬆華演唱過許多膾炙人口的蒙古族風格歌曲。

胡鬆華是家中長子,父親是位老中醫兼書畫家,一心一意要將他培養成畫家。從6歲開始,便送他到國子監上學。同時,請趙夢珠、徐凱、金毓遠三位畫師上門授課,一學就是13年。

“師從名家,其藝也精”,多年勤學苦練,胡鬆華打下了扎實的書畫功底。及至進入北京第五中學就讀,音樂老師馬常蕙發現胡鬆華有一副好嗓子,極力勸說他擔當《黃河大合唱》的領唱。“不能吃開口飯!”老父親不同意,胡鬆華隻能回絕了馬老師的苦心安排。

懷著“畫遍四方”的心願,后來,胡鬆華背著畫筆,坐了一天一夜火車,來到河北正定,成為華北大學的一名學生。1949年5月23日,即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七周年之際,學校文工隊成立。特派胡鬆華設計了隊旗,這算是他到解放區的第一幅書畫作品。除了寫標語、辦校報,胡鬆華還主演了秧歌劇《兄妹開荒》等,獨幕話劇《糧食》《打得好》,生動地塑造了八路軍連長等人物形象,隨后他被選調到華大文藝三團工作,吃上了“張口文藝飯”。

“書畫乃有形之歌聲,歌唱乃有聲之書畫”,雖然沒有實現兒時的夢想,但書畫仍是胡鬆華的一大業余愛好,每每有人問他養生的方法,他總是笑答:“不過是多年來堅持書、畫、歌三藝互助養氣罷了。”

“要唱好‘馬背歌曲’必須體驗馬背上的感覺”

“英雄的祖國屹立在東方,像初升的太陽光芒萬丈……”一曲《贊歌》,胡鬆華在國內外演唱了數千遍,打動了一代代人。

這首歌誕生在一夜之間。1964年秋,大型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的主創人員和部分主要演員住在老西苑飯店內,日夜奮戰。臨近公演的前一天夜裡,總指揮部要求,為增強喜慶氣氛,增加一首蒙古族音樂風格的男高音獨唱歌曲,以舞伴歌。

誰來完成這個任務?一是考慮到胡鬆華剛從內蒙古草原體驗學習回京,二是5年前,他的第一首成名曲,號稱“草原梁祝”的蒙古族歌曲《森吉德瑪》取得了不錯的傳播效果,總指揮部和導演團音樂組長時樂濛等當即決定:讓胡鬆華上!為此,胡鬆華連夜創作。黎明時分,這首歌誕生了,定名為《贊歌》。由作曲家趙行達伴樂、配器,經過三天緊張排練,這首歌在舞台上就通過了審核。

臨近公演,胡鬆華懇請時樂濛同志:“讓我的老師哈扎布參演幾場《贊歌》吧!”哈扎布很欣賞《贊歌》中新長調和短調的大膽“聯姻”,欣然參演。

“要唱好‘馬背歌曲’必須體驗馬背上的感覺”,胡鬆華說,哈扎布是他在內蒙古結識的,當時胡鬆華跟著哈扎布系統地學習了古典牧歌長調歌唱技藝,在馬背上邊放牧邊學唱長調。“如果沒有這些經歷,就是五夜也編創不出《贊歌》。”胡鬆華說。

能聲情並茂地演繹我國各民族風格的歌曲,外國歌劇詠嘆調也照樣唱得輕鬆自如,聽過胡鬆華歌唱的人都會詫異:為何同一歌喉演唱,風格卻變化萬千?胡鬆華總結為“廣學古今中外法,扎根邊疆保元真”的創作方法。

幾十年間,胡鬆華深入48個少數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同胞同吃同住、同勞動、同歌舞,不斷汲取民族音樂的豐富營養。通過多年的拜師學藝,胡鬆華熟練掌握多種傳統和民間演唱技藝,被各族人民親切地稱為“我們自己的歌唱家”。

與此同時,胡鬆華利用出訪演出的機會,同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10多個國家的藝術家進行深入交流,將國際美聲技法與多民族傳統技法巧妙融合。有音樂界人士稱贊他“闖出了一條寬廣多彩的歌路”“其風格濃郁、技法科學、演域寬廣、生氣常存的歌聲在中國整整影響了兩代人”。

“幫助少數民族貧困歌手,這是我的責任”

“邊疆的生活和少數民族音樂的豐富營養,成就了我的歌唱之路,我是各民族人民的兒子。”1992年,年過花甲的胡鬆華自籌資金,甚至賣掉了父親留下的四合院,開始投入到12集音樂電視藝術片《長歌萬裡情》的拍攝之中。

一路歡歌一路情,攝制組拍攝了近1萬分鐘展現少數民族風採的歌舞畫面,分別以“十萬裡路歌與情”“高原雪域情”“湘黔山寨情”等為題,生動反映各民族群眾的心聲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多年邊疆生活,胡鬆華不時遇見一些頗具歌唱天賦的年輕人,遺憾的是,他們因貧窮無法走出家鄉,難以在舞台上一展歌喉。2000年,嗓音正處於最佳狀態的胡鬆華毅然暫別舞台,南下珠海后,在朋友幫助下創辦藝術研究室。“辦研究室,幫助少數民族貧困歌手,這是我的責任。”胡鬆華說。

白天一對一教學,傍晚一邊在珠江畔散步、一邊交流演唱技法,晚上准備教案,1300個日夜,胡鬆華對這些少數民族學生“因材施教”,傾盡心血。2003年12月10日,一場《雛雁飛鳴》畢業音樂會在廣州舉行,台下掌聲雷動。

“戰友”,這是胡鬆華對愛人張曼茹的稱呼。無論拍藝術片,還是辦研究室,張曼茹都是堅定的支持者,不論遇到什麼困難都沒有改變。

“她拼盡了全力”,2020年5月,相濡以沫60多年的愛人離去了,胡鬆華至今難掩悲傷。長期騎馬落下的腰傷和靜脈曲張仍在治療中,但他的工作一直沒有停頓,制作教學片、整理書稿,每天忙碌到深夜……

唯有真情最動人(記者手記)

從藝70年,歌路越來越寬廣,歌聲越來越嘹亮。胡鬆華的藝術生命力從何而來?源自於他對藝術的無限熱愛。

因為熱愛,他把藝術之根深深地植入大地,從火熱的生活中汲取養分,創作出無愧於時代的精品力作。

因為熱愛,他博採眾長不斷超越自我,雖年過九旬,仍然攀登不止。他甘願做鋪路石,傾盡心力培育少數民族新人,以回報各民族人民的哺育深情。

還有什麼比從心底流淌出的歌聲更動人呢?在那些蕩氣回腸的歌曲裡,我們能真切感受到一位老歌唱家的赤子之心和民族團結的濃濃情意。

(責編:毛思遠、邱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