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斋印稿》作品解读

2021年01月22日09:51  来源:江西日报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出于孔子《论语·述而》。篆刻家鞠稚儒先生在《绳斋印稿》中,将此内容刻印4方。方寸之间,颇为精妙。

《志于道》

此朱文印,3个字像4个字,通过穿插揖让形成四块空间,这不是一味追求稳妥的章法,四块空间各不相同又相互关联。

“志”字和左侧两个字共享了整个印面,在遵循书写规律的同时做了调整,一方面,“心”部起始的两笔没有向上延伸和一横相接,上下两部配合全印分隔了空间;另一方面,“志”字一横几乎和“道”字的笔画相接,没有因为失去整体性而产生上下两部分各自为营的割裂感。

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自然书写感的“于”字上提了横笔,配合右侧“志”的重心,其大弧线和右下“志”字“心”部的弧笔既是全印对角上的一个呼应,又在各自的位置上进一步分割出小的不均等空间。如果一味追求弧线造型的呼应,丢掉了自然书写形成的小转折,或许就显得刻意了。边框随文字线条的粘连或实或虚,使全印并不因为印文和边框的重合显得生硬。

“道”字的篆法显得独到。通过竖笔的排叠和“志”上部似乎又形成了某种呼应关系:对角上出现了近似对称妥帖的结构,实际上又都随着结字规律和线条向背自然产生不对称。这很容易让人想起赵之谦“沧经养年”一印的边款造像:看似对称实际不对称的巧妙处理。

《据于德》

这方印是白文汉印,有糜砚斋风格,即俗称的“满白文”。

粗线条的白文在汉印中比例大、变化多,为篆刻学习提供了极好的范本。所谓“满白”,往往不是“满”的,虽然直线居多,白文印中随着弧线的流转,往往在各处会出现相应的留红,增加动态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对抗了秩序,所以力有不逮者往往捉襟见肘。篆刻家提到的“配篆”一词应该能体现这种推敲。

在这方印里,在“据”字右下选取了更具书写动态感的斜弧笔画,这可能是观者看到这方印的第一视觉冲击,在排叠中形成秩序的同时产生数个楔形块面,活跃了印面。

作者调整了“德”字的篆法,使印面左侧在横线的排叠中产生秩序性,在“于”字下部、“德”字上部,以及它们各自直线弧线相并的位置营造留红,形成呼应。印文的线条宽度和形态也有些微变化——这使得这方白文印不显得板,又不显得过于流动而失去庄重。

以平正中和为主的汉白文印常常让印人陷入两难:直与曲、实与虚、经营与自然……这些矛盾的解决方式在这方印里似乎都可以窥见。

《依于仁》

此印为白文拟金文印式。选用经典的“亚”字框,镇静全印文字的同时,因为具有一定装饰意味的小圆弧而显得鲜活。印面中文字和边框同属线条,很多印人往往着眼于文字却忽略边框。这方印文字和边框的处理提供了一种很好的思路:文字部分未见做印的痕迹,仅靠字法营造章法;在“亚”字框和印边作残损和留红,三处明显的残损在两角和边栏,既有对角的考虑,也形成三个点的稳定对应,让印的边框不单纯作为“装饰”,也参与印面整体章法的构成。

“依”字选用“衣”部把“人”部包裹的写法增强了字的整体性,使之在占有印面一半的前提下不显得支离涣散。

“于”和“仁”字在左上和左下各自依靠弧线形成合抱的形式。印面的线条都呈现圆浑的状态,有铸造感的直线和弧线交织错落,各处出现的圆弧、斜线和垂落感的长线在统一中富有变化,使之真正达到视觉感受上的停匀,这在大篆文字入印的创作中并不容易做到。

这方印的边款内容丰富,简略表述了功夫、学养、情趣、力道、才华五种品质对印事的助益。其实这种思考并不完全于治印一事,任何技艺超绝的艺术家,都不局限于技巧层面,而是更多着眼于技法以外的隽妙,网罗珍奇融成一炉,在创作中抒发,学于外、养于内,从而达到“近乎道”的境界。

《游于艺》

这是一方古玺式的宽边朱文印,选用甲骨文字入印,文字和印边相粘而不接合。印面文字的线条间有方折和圆浑的笔意,在各处出现的斜弧增加了动态。大篆文字常常呈现恣意生动的情态,宽厚的边框更能够镇定印面,在诸多借鉴古玺的流派印式中常见到这种处理。

“游”字用了较简省的写法,“子”的部分模拟铜印锈蚀制造出较大的块面。

“于”字和“游”字相叠,与“艺”字各占一半印面,下部的弧笔作右下朝向虚接印边。

“艺”字在商周大篆中作人手执苗木状。字中出现了三个类似的交叉结构,长短错落方向不同,又交错穿插在一起,所以并不显得琐碎。“艺”字左侧的长直线和“游”字的左竖笔、下部末端的笔画和“于”字右向的斜弧有相似之处,在视觉上产生一种秩序感,但又通过些微角度和残损的变化、与边框粘连和虚接的区别,使之相类而不雷同。

所谓呼应,不见得是相同元素的简单重复,相似或者相近走势姿态的结构在各处出现,可以在构成呼应的同时不显得刻意,这正是作者的苦心孤诣。

甲骨文入印,虽然同属于大篆入印的范畴,但前贤所作可供参照的范本并不多见,这无疑给篆刻家创作增加了挑战,同时也给篆刻家带来了更大的发掘和创作空间。(成 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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