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石窟寺——

遠在深山有人識(文明之聲)

韓炳華

2021年06月12日08:41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2020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來到大同雲岡石窟考察歷史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並對石窟寺保護利用作出重要指示。同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於加強石窟寺保護利用工作的指導意見》。國家文物局組織開展了全國石窟寺保護狀況專項調查工作。上百支調查隊伍、近2000人參與了調查工作,全面摸清全國石窟寺保存現狀。本版特刊發山西省石窟寺調查文章,以饗讀者。

——編 者

石窟寺是我國極具代表性的重要文化遺存,集造像、壁畫、建筑於一體,歷史底蘊豐富厚重,文化內涵博大精深,具有重要的歷史文化價值。為全面掌握石窟寺的保護狀況、系統分析石窟寺保護形勢,從去年底開始,國家文物局組織開展了全國石窟寺專項調查工作。

山西是我國石窟寺、摩崖石刻保存較多的省份,石窟寺類型豐富,分布於全省11市。石窟寺是山西地上文物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其中,既有開鑿時間最早的雲岡石窟,也有非常重要的天龍山石窟。我所在的山西省古建筑與彩塑壁畫保護研究院與雲岡研究院、山西省考古研究院、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考古系4家單位參加了此次山西石窟寺調查。

帶著問題與研究意識去工作,就不會乏味

“我們要抓緊啊,趕在下雪前把野外的活兒干完!”這是石窟寺調查隊員田野調查時常說的一句話。盡管在過去緊張的4個多月時間裡,我們如期完成了全部石窟寺的調查任務,但這個“催征的號角”依然在耳邊回響。

從2020年11月中旬接到山西石窟寺調查任務到今年3月底完成石窟寺調查報告的編寫與資料上傳,時間非常緊迫。一些瑣碎的前期准備工作也很必要,如整理與石窟寺相關的文獻、搜集各種地圖、詳細規劃田野調查的方案等。

12月1日,我們邁出了走向田野的第一步。在開始階段,我們對5處石窟寺進行了預調查,檢驗調查准備的資料是否滿足需要、工具與車輛是否適用、人員組織是否合理、技術路線是否可行,並計算出每日的最大工作量。通過預調查,我們制定了簡潔高效的調查方法,配備輕便易於工作的工具,規劃了東中西3條路線。

這3條路線實際上與我們過去一直關注的晉陽到鄴城的“並鄴道”相關。這是東魏北齊時期溝通晉陽(今山西省太原市)與鄴城(今河北省臨漳縣)之間重要的通道,“高氏集團”利用這個通道,將晉陽與鄴城緊密聯系在一起。我們想,帶著問題與研究意識去工作,就不會乏味。野外調查並不能漫無邊際,也不能按圖索驥,隻能圍繞古代重要的交通線路開展。每一處石窟寺調查結束后,我們不僅分析周邊的寺廟與環境,也要問詢當地的鄉親們,力求有更多的新發現。

實踐証明,這樣的思路給我們帶來了豐碩的成果。調查中,我們新發現了38處石窟寺,佔整個山西省石窟寺新發現總數的70%。新發現的石窟中北朝石窟就有16處,規模較大的燕龕石窟現存有9個窟龕(風化較為嚴重)。有些石窟有明確的題記,如千佛寺造像、大佛頭石窟等。這些新發現,不僅豐富了山西石窟寺的類型,也明確了石窟寺斷代研究參考的標准。

腳下是碎石陡坡,眼前是文化長卷

此次調查中,多數石窟寺深藏山中,困難程度很相似。負責東線的是吉林大學考古學碩士楊曉芳。考古專業出身的她第一次親歷石窟寺田野調查,與有石窟寺調查豐富經驗的山西大學王煒老師組成團隊,協作完成任務。

曲折蜿蜒的盤山公路是連接晉冀兩省的重要交通線,運煤車川流不息,行走在這樣的路上十分危險。盂縣十八盤摩崖造像開鑿於公路上方、盤關峽口北山腰間,山勢險要,調查工作難度很大,團隊前后去了3次才完成調查任務。第一次去時,找不到當地村民帶路,隻好根據地圖點定位,來到了造像所在山崖下方的公路。公路護坡極高,必須爬梯子上去,山上碎石較多,不斷有石塊滑落,出於安全考慮,未能繼續爬山。第二次去時,團隊在村民指引下爬山,但由於剛下過雪,草木殘雪掩路,茫茫一片,辨不清方向,加之缺乏戶外經驗,考慮到安全,遺憾返回。第三次去時,由王煒老師先用無人機探查地形,最后決定他先從右側上山探路,尋找到相對好走的路。即便是好走,腳下也是碎石陡坡,走走滑滑,異常艱難,好在有驚無險。待爬到目的地時,回望來路,大伙兒異口同聲笑著說:“這可怎麼下去呢?”

“這次調查是全面、系統了解山西石窟寺的寶貴機會。”畢業於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的袁琦,盡管主修文物建筑,但對石窟寺非常感興趣。在她看來,石窟寺調查和建筑調查一樣,要做到真實全面的記錄。她的任務是中線調查,從榆次、昔陽到和順再到榆社、左權,兩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了60余處石窟寺的調查任務。在調查昔陽夫子岩石窟時,沒有路,隊員們在向導的帶領下穿冰河、爬石子山、鑽荊棘叢,克服恐高,費盡周折,到達石窟時已經下午4點多。離太陽落山僅有1個小時,隊員們明確分工,測量、繪圖、拍照有條不紊地進行,跪在地上、借著躺倒的石碑繪圖,抓住崖邊的灌木照相。工作完成時,暮色已降,大家不顧危險,匆匆滑下山坡,衣服褲子磨出了洞,手臂也劃出了血……進行和順當城摩崖造像調查時,室外溫度達到零下23攝氏度,造像又處在風口,無人機因風速太大且低溫而無法起飛。風吹得人站立不穩,好半天才能拿出相機工作。手掌摩崖造像調查時,帶到山上的暖瓶裡的熱水已經涼了。涼水泡面,對這些80后、90后隊員而言,可謂是人生第一次。

負責西線調查的簡莉是工齡16年的“資深文物工作者”,對於文物病害的識別、文化遺產的保護規劃有豐富經驗。在她的工作日記中,總結了很多中小型石窟寺面臨的問題,如“日常缺乏看護”“面臨盜鑿的風險”“風化嚴重”,等等,也列出不少意見,如深度挖掘石窟寺價值、加快石窟寺保護級別的認定、合理劃定保護范圍、落實石窟寺保護人、系統開展數字化工作、制定專項保護規劃等。我們都仔細梳理了這些意見,報送給文物管理部門。

野外工作辛苦,室內整理工作也不輕鬆。晚上回駐地,必須強打精神,完成當日的照片歸檔、工作日記、遺跡記錄描述、補充野外未完成的圖紙、標記地圖上石窟寺的准確位置、籌劃明天的工作路線和內容……當天事情全部完成時,一般都到了子夜。

此次山西省石窟寺(含摩崖造像)專項調查,共調查570處文物點,完成專項調查報告481份,繪制圖紙2112張,上傳照片4590張,記錄石窟寺485處,其中補錄石窟寺(含摩崖造像)18處。新發現石窟寺(含摩崖造像)54處,其中,石窟寺24處,摩崖造像30處。這些調查為后續的保護和修復留下重要資料。

調查工作雖然辛苦,但我們能縱覽歷代石窟風格的變化,體驗多元文化融合的盛況。一個個寂靜偏僻的山谷裡,深藏著一處處石窟,連接起來就是一幅幅文化長卷,綿長悠遠。山西石窟寺調查,恰似一次從平城到洛陽,從鄴城到晉陽,從長安到太原的時空之旅。

(作者單位:山西省古建筑與彩塑壁畫保護研究院)

(責編:羅娜、毛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