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做的也都是小事”(感人肺腑的中國故事(60))

6月29日,來自四川達州、93歲的老黨員周永開,被授予黨內最高榮譽“七一勛章”。當天“周老革命”穿了一身藏青色中山裝——這讓記者有點眼熟。兩個多月前,在家中接受本報採訪時,周老穿的也是這件。
“周老革命”是達州人對周永開的尊稱。周老的家,在一座30多年前建成的機關家屬樓裡,屋子90多平方米,陳設簡陋。周老生活儉朴,冬夏各兩身衣裳,來回換著穿。他老兩口都是離休干部,離休金加起來每月2萬元左右,但除了吃飯,周老日常最大的開銷是10元,在農貿市場小店理發的錢。
周永開個兒不高,圓圓臉,總是笑,帶點羞澀,一口四川話口音濃重。雖已高齡,身體依然硬朗,頭腦清健,接受採訪時談興頗濃。他一個勁地說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一輩子做的也都是小事,這輩子做過最大最正確的事就是入了黨。這名黨齡76年的老黨員,至今仍記得入黨那夜。他17歲,介紹人是學校老師,就問了倆問題:怕不怕死?會不會背叛同志?
那是1945年,抗戰結束,川北地下黨的活動還籠罩在白色恐怖下。組織看他是學生,成分好,愛學習,愛活動,就把地下交通、發動群眾的任務交給他。喜歡跟群眾“擺龍門陣”,是那時起就養成的習慣。離休后,他閑不住,“共產黨員是要為共產主義事業奮斗終身的,離休就不干事了,怎麼能叫奮斗終身?我理解,終身就是要到火葬場才停下來。”
於是,他組織了“義務植樹隊”,招募幾名隊員,扛起樹苗和鋤頭上了花萼山。那時他65歲,一干又是20多年,恢復了因山火毀掉的數千畝樹林,說服山上的百姓退耕還林,將花萼山建成了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花萼山就是這樣一座奇偉瑰怪、人所罕至的險遠大山。若非實地探訪,絕難體會當年周老帶領群眾植樹造林的艱苦——護林員項大爺說,當年進山時,山上幾乎沒路,更別說電﹔周老上山拄竹杖,住茅屋,點煤油燈,巡山時跟大伙兒通訊,靠的是手中一把軍號﹔四川竹多,杖可隨地取制,用壞了就換,光竹杖,周老就用了幾十根。
山上不時落雨,常常毫無征兆地劈頭澆下﹔道路濕滑,記者幾乎渾身濕透,雙腳滿泥,直到看見山頂茅屋。堪稱“家徒四壁”的屋子,牆壁已經被火熏黑﹔房梁上垂下一支長長的鐵杆,燒水的壺懸在空中。項大爺解釋,山上做飯不容易熟,地下火坑燒起火,燒水就把壺挂在鉤上,炒菜也一樣,把鍋懸上。他從坑灰中刨出幾顆洋芋遞給記者:吃吧,當年我們都是帶著烤洋芋巡山,休息時候就點水吃。
上世紀90年代初,周永開就給山上的群眾普及生態保護、退耕還林的理念,一些群眾不理解,把他樹立的宣傳牌砸了又砸﹔鄉親們窮,他每次回家都從四處湊舊衣服分給大家﹔山區孩子們多輟學,他自己捐錢修起花萼山小學,資助孩子們走出大山﹔山裡不通電、沒有路,他四處跑項目把基建搞起來﹔群眾沒有文化生活,他從城裡背來二手放映機,給鄉親們露天放電影……就連為恢復植被購置的樹苗,也是周老自掏腰包。
后來,周永開居住於山頂的茅屋塌了,人們在原址蓋起了一座瞭望塔。站在塔頂平台,放眼望去,群山縱橫,雲霧升騰,金雕翱翔空中,周老當年種下的“清風林”靜默無言地矗立。
“這麼多年您捐資助學、植樹造林、搞公益事業,花了多少錢,統計過嗎?老伴支持您嗎?”記者問。
周永開又露出羞澀的笑容:“沒算過,也不記得了。老伴一直很支持我,要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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