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文化遺存現今的模樣】

　　在四九城，品“京味兒”，前門大街是必去的一站。

　　這條南北走向的800米長街，在北京中軸線上，隔著天安門廣場，與巍巍故宮遙遙相望。街道南至天橋，北端是明清兩朝內城正陽門，因其雄踞宮城正前方，是當年“京師九門”中最高大者，被百姓喚作“前門樓子”“大前門”。

　　“‘衛皇都而拱宸居，隆觀瞻以示萬邦’，作為明清皇帝前往天壇祭祀的御道，前門大街又被稱為‘御道天街’。這裡又是商家列肆游人雲集的‘百埠商街’，有民謠這樣唱道：‘大柵欄裡買賣全，綢緞煙鋪和戲院，藥鋪針線鞋帽店，車馬行人如水淹。’可謂廟堂與市井自然交界，皇家氣象與煙火氣息奇妙交融。”正陽門下，北京聯合大學北京學研究所所長張寶秀興味盎然地向記者介紹。

　　“早在元朝，南方貨物沿京杭大運河輸送入京，這裡已初現繁華。到了明代，前門一帶的大柵欄、打磨廠、鮮魚口、西河沿四大商街聲名鵲起。在清乾嘉年間的《春明叢談》中，這兒已是‘凡金銀珠寶以及食貨如山積，酒榭歌樓，歡呼酣飲，恆日暮不休’，人稱‘京師之最盛華處’。到了20世紀初，隨著民族資本崛起，前門大街又有了一抹‘中西合璧’的色彩，前門一帶老字號，成了歷史‘活化石’……”伴著張寶秀的娓娓講述，我們走向前門大街深處。

　　春節的喜慶氣氛還未散去，古街上店鋪林立、人流熙攘，大紅燈籠高懸門楣，“兔兒爺”雕塑不時入眼，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有韻有轍……

　　“我爺爺小的時候，常在這裡玩耍。高高的前門，仿佛挨著我的家……”一家街邊店鋪中傳出熟悉的曲調——1990年，李谷一這曲《前門情思大碗茶》唱響春晚，將“大前門”的魅力傳遍大江南北。

　　“沒想到，如今我也成了歌裡唱的‘爺爺’！”年過七旬的藺鑫元是土生土長的前門人，對他來說，前門大柵欄就是童年“游樂場”，“小時候總去廣和樓，看拉洋片、聽相聲……”

　　退休后，藺鑫元走遍了前門老字號，“某某家原是做毛筆的”“某某祖輩是有名的中醫……”說起這些，藺鑫元如數家珍，話語裡京腔京韻，“您瞧，這一水兒的老字號！人說早年間最有范兒的穿戴，是‘頭頂馬聚源，腳踩內聯升，身穿八大祥，腰纏四大恆’。都在咱前門！更不用說全聚德的烤鴨、都一處的燒賣、亨得利的手表、張一元的茶葉……”手指著遠遠近近的金字牌匾，藺鑫元像說相聲貫口，一氣呵成。

　　然而，這老字號雲集的商業街，在歲月的風塵裡也有過落拓的光景，到20世紀90年代，這一地區超過50%的建筑已是危房，昏暗逼仄的百年老店混跡於各種私搭的小商鋪間。不僅如此，“大前門”成了低端旅游商品、假冒偽劣貨物的集散地……

　　老街的委頓令人痛惜。2007年，北京下決心徹底改造前門大街。

　　“和很多‘推倒重來’‘大拆大建’的改造方式不同，總建筑面積有7000平方米的前門大街改造工程，一直在‘延續傳統’與‘契合時代’間尋找平衡——前門的每條胡同、每個院落都跳動著蓬勃的生命力，隻有進行‘繡花式’更新，才能讓建筑、文化與居民和諧共生，留住古街神韻。”張寶秀說。

　　幾經摸索、不斷調整改造方案，經過多年不懈努力，面貌一新的前門老街重新紅火起來了！

　　回遷故地的老字號，將“老傳統”與“新氣象”融合在一起，煥發出青春光彩。

　　迎來161歲生日的瑞蚨祥，店內紅絲綠綢、龍紋花繡，既有老主顧熟門熟路地挑選綢料，也有年輕人准備定制當下大火的中式婚服，還有旅游者在店員指導下體驗老手藝制作……“咱可是‘八大祥’裡的第一祥，開國大典上升起的新中國第一面五星紅旗，面料就是瑞蚨祥的！”工作人員王強自豪地說，近些年，瑞蚨祥又推出一批“京韻新國潮”文創產品，“這不，走進店面的年輕顧客越來越多了！”

　　瑞蚨祥不遠處的張一元，門前排起近百米“長龍”。90后許賀翔排隊半小時，終於站到了櫃台前。“今兒個買了茉莉玉芽、茉莉小珍珠。茉莉花茶，噴香！咱老北京打小就愛這口兒！”店員告訴記者，2021年，店裡年銷售額已突破兩億元。而吳裕泰茶庄門前一隅新設的“tea bar”（茶吧），也被顧客擠得水泄不通。山東姑娘小涵從店員手中接過幾個冰激凌，和閨蜜拍照、品嘗，一臉滿足：“早就被這兒的網紅茶飲‘種草’啦！這次買了最火的抹茶冰激凌，還有花茶口味的，感覺都不錯！”

　　走進全聚德前門起源店，食客們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沉浸在變幻的光影裡：紫禁城雪花飄舞、頤和園十七孔橋金光穿洞、護城河畔垂柳依依……這裡精心打造的全息投影體驗餐廳，重現了北京城的四季輪回、市井圖卷。

　　不僅如此，榮寶齋的個性化定制產品服務、億兆的高清大屏櫥窗、長春堂藥店保留了中醫坐堂並提供按摩服務……都頗受顧客歡迎。老字號跟上時代步伐，“活”在百姓生活中。

　　與百年老店交相輝映的，是一批古建活化利用的新項目，雲集了許多新興國貨與網紅“潮牌”。

　　2018年，經過修繕改造，“北京坊”在前門大柵欄亮相迎客。以百年前“北京勸業場”為中心，這片街區既有中式院落，也有當年留下的巴洛克建筑，在這裡，既能尋到傳統美食、逛逛國潮市集，也能品味書香、喝杯咖啡、看場電影，很快成為年輕人的潮流“打卡地”。“我們希望，在這裡，既能找到歲月的痕跡、向歷史致敬，又能有時尚的氣息、對未來憧憬。”主持“北京坊”設計的北京市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總建筑師吳晨說。

　　博主小鹿用鏡頭記錄著發生在前門大街的一幕幕場景，編輯成視頻《前門記事》，收到無數粉絲點贊。最打動大家的，是這樣一幕：幾個孩子坐在北京坊一家書店的落地窗前，一張張稚氣的面孔和映照在窗玻璃上的正陽門城樓交相疊合，是那樣和諧而美好。小鹿說：“將歷史底蘊自然而然、點點滴滴滲透進現實生活中，這正是前門大街，乃至北京城最動人的魅力！”

　　（本報記者 陳雪 張景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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